美联储为何选择大幅降息

来源：英国《金融时报》

杰伊•鲍威尔(Jay Powell)上个月在杰克逊霍尔(Jackson Hole)发表讲话时，明确阐述了他认为美联储在美国经济摆脱严重通胀冲击时的使命是什么。

这位美联储主席在怀俄明州提顿山脉的山脚下说：“在我们进一步迈向物价稳定的过程中，我们将竭尽全力支持强劲的劳动力市场。”

本周三，鲍威尔兑现了承诺，将美联储基准利率大幅下调半个百分点，至4.75%至5%区间，拉开了美国央行四年多来首个宽松周期的序幕。

美联储官员们也明确表示他们不会止步于此，周三公布的所谓点阵图预测显示，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FOMC)的大多数成员估计今年政策利率将再下降半个百分点，随后在2025年进行一系列降息，将利率保持在3.25%至3.5%区间。

周三降息半个百分点非但没有引发恐慌（许多人在会议前对此表示担忧），反而在金融市场得到从容应对，主要股票基准和政府债券在当天收盘时几乎没有变化。

“这是一种创新。”德意志银行(Deutsche Bank)研究部副主席彼得•胡珀(Peter Hooper)说，“这是为了延长经济良好态势而采取的一些保险措施”。

在美联储工作了近30年的胡珀补充道：“鲍威尔希望确保软着陆。”

对于美联储来说，这一决定是个大胆的举动，而且就发生在11月总统大选的前几周，所以不可避免地招致了批评。共和党候选人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已经表示，美联储的减息要么是出于“政治”原因——为了帮助他在大选中的对手卡玛拉•哈里斯(Kamala Harris)——要么是因为经济状况“非常糟糕”。

从许多方面来看，这一决定也标志着鲍威尔的分水岭时刻，结束了他作为世界上最重要的央行行长的动荡时期——这段时期包括全球疫情、大萧条以来最严重的经济萎缩、历史性的政府干预、战争和严重的供应冲击（这种冲击放大了40年来最糟糕的通胀）。

许多经济学家曾怀疑，鲍威尔能否在不使世界最大经济体陷入衰退的情况下控制物价压力。但自两年前通胀飙升到顶峰以来，目前通胀率已几乎回到美联储2%的目标，而经济增长依然稳健。

在周三解释这一决定时，这位美联储主席称，高于以往的降息幅度是货币政策的“重新调整”，目的是适应现在价格压力大幅缓解、劳动力市场需求也在降温的经济。

鲍威尔在会后的新闻发布会上告诉媒体：“美国经济处于良好状态，我们今天的决定旨在保持这种状态。”

过去，美联储通常只有在面临巨大冲击时才会偏离其传统的政策调整步伐（即四分之一个百分点），例如在新冠疫情经济危机爆发时，或者在2022年央行明显误判了美国通胀问题时。

在没有出现此类严重经济或金融压力的情况下，美联储周三采取大幅减息措施，凸显了其避免不必要经济衰退的愿望。毕马威(KPMG)的黛安娜•斯旺克(Diane Swonk)说，如果鲍威尔能够实现这种软着陆，那么这将为他作为美联储主席的遗产“盖章”。

更确切地说，周三的决定反映了美联储平衡经济所面临风险的努力。在将通胀控制在目标区间后，美联储的关注点已转向劳动力市场，因为月度增长放缓和失业率上升已引发担忧。

太平洋投资管理公司(Pimco)的经济学家蒂凡尼•怀尔丁(Tiffany Wilding)表示：“美联储充分意识到，从风险管理的角度来看，考虑到经济状况，接近中性可能是正确位置。”他指的是既不会加速增长也不会抑制增长的利率水平。

官员们下一步要做的是计算应该以多快的速度降息，让利率达到中性水平。鲍威尔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并不“急于完成这项工作”。点阵图还显示，不仅是今年，官员们对2025年的预测也不一致。

在19名参与预测的官员中，有两人认为美联储应将利率维持在4.75%至5%的最新水平，直至今年年底。另外七名官员预测今年只会再进行一次四分之一个百分点的降息。2025年利率预测数值的差距范围则更大。

鲍威尔的任务是在FOMC内部达成共识，在本次会议上，美联储理事米歇尔•鲍曼(Michelle Bowman)提出了反对意见，她投票支持将利率下调四分之一个百分点。这使她成为自2005年以来第一位在利率决定上持反对意见的美联储理事。

经济形势的不明朗使得达成共识变得更加困难，尽管整体情况有所改善，但通胀仍有一定的粘性，而原本稳固的劳动力市场也初现疲软。

总统大选也即将到来，尽管鲍威尔周三重申，美联储的决策将完全基于经济数据。

曾任加拿大央行(Bank of Canada)副行长、现任贝莱德投资研究所(BlackRock Investment Institute)所长的让•布瓦万(Jean Boivin)警告说，宽松周期可能比金融市场预期的更“简短”。

期货市场的交易者已经预计，利率降幅将超过官员们的预测，到今年年底降至4%至4.25%，这意味着在2024年剩余的两次会议中，将有一次会议再次大幅下调利率。市场参与者预计，到2025年中期，利率将降至3%以下。

布瓦万说：“通胀前景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他还提醒说，在这种背景下，美联储可能不会为借款人提供多少救济。

“我不认为这是宽松周期的开始。我认为这是在放松紧缩政策。”